令人心动offer，真的令人心动吗？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陈晖律师 LawyerFye Author 陈晖律师
作者：陈晖、麦韵
来源：陈晖律师 LawyerFye
“我今年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法学院取得了法学硕士学位国际关系学院法律系，在毕业的时候通过了国家司法考试和英语专业八级考试然后也获得了北京市优秀毕业生和校优秀毕业论文奖项。被保送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研一的时候代表北京师范大学参加了全国海洋法英文模拟法庭邀请赛最佳辩手，研二去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一年交换学习，研三获得了英国牛津大学和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录取。这就是我简单的自我介绍。”
耀眼到连晋江网文作者都不敢这么编的“王骁简单的自我介绍”的冲上热搜，宣布着那个猛烈冲击广大“佛系打工人”的玻璃心、每一期都让人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号称中国综艺史上最令人焦虑的节目，又要上线了——《令人心动的offer》第二季。
虽然节目内容与实务工作的区别之大让专业人士看得满头问号，但节目中红圈所的光环、各路学霸的人格魅力，以及俊男美女们应对职场挑战的紧张情节，还是成功吸引了许多对律师行业好奇而向往的吃瓜群众。
毕竟无论是哪一季节目中的律所，都完美地契合大众心中对“律政精英”的印象——地处CBD高级写字楼的办公场所，设计敞亮高端的工作环境，着装考究、谈笑风生的同事……如果说大家都是打工人，那么律师看起来就是打工人中的“人上人”。
可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很久以前开始，律师界就流传着一句江湖名言：毕业三年内律师别想养活自己。
在智联就业调查中统计的毕业预期薪资水平中，大部分法学生选择了5000-15000元的范围，而相比之下，传统“五院四系”的学生对薪资期待更高，几乎不接受5000元以下的月薪，而对毕业后月薪预期达到2万元以上的比例占到了17.5%。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目前国内将应届生的工资调整为2万元以上的中国律所仅有5家。也就是说，甚至连业内最受毕业生青睐的“红圈所”中，应届毕业生的薪资也大多数没有达到2万以上。
根据智联招聘网站数据2017年统计应届法学毕业生的薪资水平，2017年应届毕业生期望月薪为4875元，而实际签约月薪是4014元。根据58同城2016年统计数据，法学专业学生毕业半年后月收入是3886元。
如果说电视里的律师活得像偶像剧，那么现实中大部分刚毕业的法学生可能活得像“荒野求生”，每个月都是“极限挑战”。
更何况，在职场上要面对的远远不止令人焦虑的薪资，还有社会的刻板印象与难以避免的职场歧视。
比如节目中争议极大的面试篇，面试官仅仅对女面试者提问家庭与工作的平衡问题，而且提出这个问题的还是在场唯一的一位女性面试官。纵观整期节目，至少从播出的内容来看，面试官从未对男性应聘者提出过这个问题。
对女性的职场歧视话题年年未停，但是职场性别歧视现象亦也年年不止。
面试官一次次地热衷询问女性应聘者“家庭与工作”的平衡问题，侧面反映了一个粗暴的逻辑：
其一，家庭与事业是绝对对立的；
其二，只有女性天然具有平衡家庭与事业的义务；
其三：女性受限于家庭，工作能力难以与男性应聘者匹敌。
尤其是女性怀孕后，几乎就等同于在激烈的职场竞争中被直接被判出局。
除了长期存在的性别歧视，残酷的职场对学历不出众的应聘者也不友善。所谓“学历鄙视链”常常成为横贯在应聘者与理想工作中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比如经历令人动容的丁辉，尽管本科的学历并不出众，但是他从未放弃”走出舒适圈”。毕业工作后他首次“背水一战”是直接裸辞两年，只为了考上理想院校的研究生。毕业后他如愿取得了令人羡慕的工作，成功进入上海本地的知名律师事务所。
然而就在实习期即将届满、马上可以拿到律师执业资格证的时刻，他选择了第二次“背水一战”——为了“红圈所”的面试机会直接放弃了原本的工作，理由仅仅是为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然而，在普罗大众看起来丁辉这一份已经足够优秀、彰显着个人胆识与魄力的简历，在面试官眼中却显得似乎并不吸引人，直言：“你喜欢背水一战，你自己很累，给我们的压力也很大。”
由此可见，虽然律师行业似乎是高素质、精英化的代名词，但是传统职场的困境、职业歧视问题，在竞争激烈的法律实务行业一个也不少。
而对于万千法学生向往的“红圈所”而言，其高薪资、高平台的优势同时也带来了极高的工作压力与淘汰率。
律师界常常有这么一个笑话：劳动仲裁领域的律师，就是一边处理拖欠加班费的劳动仲裁案件，一边自愿违反劳动法无偿加班到半夜十二点。
这个时候，可能仍然会有人对光鲜亮丽的律师行业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虽然你说律师行业入职钱又少、工作压力又大，但是起码律师事务所的工作环境是真的很“高大上”啊！
那么这里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我国目前近3万家律师事务所之中，除了少数中大型律师事务所可以占据城市CBD的高级写字楼，大部分办公环境与其他行业并无差别。
你以为的大部分律师事务所：
真实的大部分律师事务所：
再说律师的专业领域选择。一位英语八级有投行经历的海归从事的难道不是海外资本市场法律服务吗？怎么变成离婚律师了？
专业选择身不由己，只能独自去消化、去适应、去喜欢。
玩笑归玩笑，律师行业作为支撑中国法治进步的支柱性行业之一，对社会的进步、法制水平提升具有难以取代的进步意义。而让大众了解法律实务业、引发更多年轻人对法律行业的兴趣、吸引更多的青年人才投身律师业，可能正是《令人心动的offer》这么一档节目的拍摄的动机所在。
然而，我们可以看到，这一档节目的意义似乎已经越来越偏离让大众了解法律实务界的初衷，转而愈发偏向娱乐化的轨道。在节目设置中，法律实务专业知识与律师工作具体流程的内容被缩减，而实习生与带教律师的个人言行、八卦琐事被放大。
回顾第一季《令人心动的offer》的几位实习律师，有人靠节目名气做起了美妆博主和带货直播；有人和一起参加节目的人谈起了恋爱，成为小有名气的网红；有人不断继续在各种节目露脸，接拍品牌代言……
观其现状，不由得令人唏嘘：说好的“捍卫法律尊严”的初心呢?说好的对法律的热爱呢？难道热爱果然永远抵不过甲方爸爸给的钱多吗？
这么一档节目，给应聘的实习生的到底是一份“令人心动的offer”，还是一份“令人心动的成为网红的机会”呢？
尽管《令人心动的offer》在节目设置上可能依然存在过度“娱乐化”而轻“职场化”的问题，但是不可否认，它依然为大众眼中神秘的律师行业打开了一扇窗口，使得公众得以真正地走近一线法律实务工作者，了解这一个看似遥远而“高端大气”的行业。
但是未来的节目应当如何展现法律实务行业的真实业态，真切地做到为法律业吸引人才、为律师业“祛魅”，恐怕还应当加以更加慎重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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